楚风的目光中透着坚定,声音却低沉得如同闷雷:
“留下来,留下来阻击日军,为难民撤退争取时间。想走的可以走,把枪和弹药留下。”
他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。
胡老六几人相互对视,眼中有震惊、有犹豫,而后他们转身看向那群难民。
难民中有妇女紧紧抱着孩子,眼中满是恐惧;
有老人在低声啜泣,身体因绝望而颤抖;
还有那些无邪的孩子,他们在这满是硝烟的世界里,似乎并未被战争的恐怖氛围所侵染。
有几个孩子在废墟之间,欢快地玩着跳房子的小游戏,那纯真的模样与周围的凄惨形成了鲜明对比。胡老六抿了抿嘴唇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,最终嘿嘿一笑:
“那就留下来呗。”
说着,他在口袋里摸索了半晌,才找出半支香烟,用火柴点燃,深吸一口,烟雾在他脸上缭绕。
一连长关二面色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,他只是低声念叨了一句:
“看来,咱关二要走一回麦城了啊。”
邱胜看了一眼身后的二连士兵,面露难色地对楚风说:
“营长,老邱我????我答应过二连的弟兄们,带他们回家,所以????”
楚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。
是啊,在这乱世之中,谁不想回家呢?楚风理解他们的渴望,也尊重他们的选择。
邱胜摸了摸自己的脑袋,像是为自己寻找一丝勇气,然后大喊一声:
“二连的,把枪和手榴弹都留下,老子带你们回家!”
一连和三连的士兵们听到这话,都冷冷地看着二连的士兵,他们一言不发,但那眼神中的鄙夷和不屑,就像冰冷的寒风,直直地刺向二连士兵。
二连的士兵们满脸通红,浑身不自在,可他们心中对活着回家的渴望太过强烈,他们的家在遥远的东北,那里有他们的亲人在等待。
于是,一把把步枪被卸下,一颗颗手雷被堆放在地上,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无比沉重。
邱胜再次走到楚风面前,庄重地敬了一个礼,可楚风没有回应,胡老六没有回应,关二也没有回应。
邱胜尴尬地笑了笑,闷着头转身,带着二连士兵们,缓缓地挤入逃难的人群之中。
这时,一个年迈却充满力量的声音传来:“长官,我们都走了,你们怎么办呢?”说话的正是宁家村族长宁远山。
在他身后,是大批成年男丁,他们中有稚气未脱的青葱少年,眼中透着无畏;也有目光坚毅的中年男子,身姿挺拔如松。
“老族长,打仗是军人的事情,你们要做的就是活下去。”
楚风没有过多解释,他不想让这些百姓卷入这必死之局。
可宁远山却用手中的拐杖用力地戳了一下地面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,仿佛在敲响战鼓。
“长官,不瞒您说,民国二十年,我们宁家村从东北跑到华北,没成想短短几年,又要从华北往中原跑。我们宁家村的人不想当顺民,不想当日本鬼子的狗!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如金石撞击般掷地有声,在空气中回荡,震撼着每个人的心。
说完,宁远山那如同骷髅一般干瘦的手掌高高挥动,宁家村的上百名成年男丁齐刷刷地踏步向前,他们的眼神中带着决然、果敢,那是东北汉子特有的壮怀激烈,如同燃烧的火焰,似乎要将这黑暗的战争阴霾烧出一个窟窿。
胡老六不禁念叨了一句:
“原来东北也有爷们儿啊。”
楚风看着这一幕,心中动容。
可他也清楚,敌人是八百多凶残的小鬼子,仅凭这百十人的壮丁加入,根本无法改变局势,这无异于以卵击石。
“宿主是否同意宁家村人加入部队。”
系统的声音在楚风脑海中响起,楚风陷入了犹豫。
这些宁家村人虽然勇气可嘉,但他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,在日军的强大火力面前,他们的加入也许并不能让部队战斗力提高多少,反而可能会徒增伤亡。
毕竟,就连受过专业训练的国军在日军面前都常常一溃千里,更何况这些毫无战争经验的百姓呢?
可就在这时,宁远山大声说道:
“长官,您不要小瞧我们宁家村人,我们世世代代都是猎户,会用枪。”
楚风这才想起,之前宁家村人和孙少军对峙时,用的便是燧发枪,也叫鸟铳。那种火器年代久远,每次射击都需要繁琐地往里面装填火药、弹丸,还有棉絮等。不过,这种枪确实能杀人,只是射程有限,而且精准度一般。
楚风思索片刻后,改变了主意,他决定留下这些人,并且由自己亲自带领。
“宿主做出选择,让宁家村猎户加入军队,宿主获得奖励——98K步枪130支,配套子弹130000发。”
这个奖励让楚风喜出望外,这意味着可以给宁家村的猎户们全部更新装备,将他们那古老的鸟铳换成精准度更高、射程更远、火力更强的98K步枪,这无疑能提升不少战斗力。
“老人家,我明白了,我会带着他们好好打鬼子的!你们放心去吧!”
楚风说着,向宁远山和宁家村人庄重地敬了一个礼,那军礼中包含着他的决心和对这些百姓的敬意。
宁家村猎户们的加入,虽然能稍微弥补一下三连离开带来的战力损失,可楚风心里明白,打仗和打猎终究是不同的,他不知道这些临时加入的士兵们,在残酷的战场上到底能发挥多少作用。
在那如泥流一般向南涌去的难民队伍中,邱胜和三连的士兵们低着头,默默地向南走着。
他们本想将自己融入这黑暗中,融入这向南的人流里,可那身显眼的军装却让他们显得格格不入。
周围不时传来指指点点的声音,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刺刀,直直地刺向他们的内心。
“呸,真给东北人丢脸。”
“当年东四省就是这么丢的,东北军就知道跑,手里的枪都他娘是烧火棍!”
·····
在这样的指责声中,有一个士兵突然停了下来,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就像一座雕像。
“石头,你小子怎么不走了?脚上长疮了啊?”
邱胜转过头,看着那个停下的士兵,大声喊道。
石头是和他一同参军的小兄弟,身材有些瘦弱,但打起仗来却毫不含糊。
“连????连长,我想回去。”石头的声音不大,但却坚定无比。
“回哪儿?”邱胜瞪大了眼睛问道。
“回去陪着姓楚的送死啊?”
邱胜一边说着,一边走过去,用力地拍拍石头的肩膀,
“走,别跟哥在这儿闹,哥还要带你回家,给你找个大胖媳妇儿呢。”
可石头的脾气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硬,他没有挪动脚步,眼神坚定地看着邱胜:
“哥,我们的家不是柳树屯吗?柳树屯在东北,往南走什么时候才能到家?”
这话像一道闪电击中了邱胜,他愣住了,周围二连的士兵们也都愣住了。
他们都是东北人,都是从关外撤回来,脱离队伍后进入西北军序列。天天说着回家,可现在他们却一路向南,离东北越来越远了。
“丢了!”邱胜突然像发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大喊,
“柳树屯丢了!东四省也丢了!民国二十年丢的!都他娘的几年了?念叨个屁啊!”
说完,他转身看向二连士兵,嗓门儿更大了,
“老子是欠姓楚的人情,可不能拿你们的命去还。那姓楚的才多少人,打小鬼子一个大队,那不是送死?你们也想送死啊?死了还怎么回东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