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郑宫外。
赵高恭敬道:“陛下,长安君及其门客带到。”
“带进来。”
“诺。
“长安君请。”
嬴成蟜皱了皱眉。
这地方不是被封了吗?皇兄怎么会在这里见我?
但大郑宫内传来的确实是嬴政的声音,这个做不得假。
嬴成蟜艺高人胆大,什么也不怕,带着李牧走了进去。
甫一开门。
大郑宫只得一盏烛火摇曳,险些被门风吹灭。
整个宫殿其余位置都阴暗无光,这里犹如张开嘴的深渊怪兽。
烛火旁,那个人也只能看到些许轮廓,连男女都无法辨别。
“陛下?”
嬴成蟜试探叫了一声。
“私下不都称皇兄的吗,今日怎么改口了。”
嬴政的声音平稳安和。
嬴成蟜这才放心,这种小细节,也只有嬴政才知道。
“近前来。”
嬴成蟜领着李牧依言上前,来到烛火底下。
这才能借助烛光,看到嬴政忽明忽暗的脸。
“果真是武安君,赵高与朕言说,朕还不信!
“天下大乱五百年,上战场而不败者,唯汝与白起也。”
李牧欠身,感谢嬴政的夸赞,神色很平淡。
既没有被夸的傲气,也没有出现在仇敌前的战战兢兢。
从他出现在蒙恬,赵高面前那一天起,他就将一切都置之度外。
李牧不怕。
嬴成蟜倒有些怕。
他怕嬴政谈笑间摔杯为号。
阴影里出来一群黑衣人把李牧绑了,推下去斩首。
“皇兄,我不是故意瞒你的。
“实在是这家伙脑子不好用,死活不愿为大秦战!
“我寻思调教好再给你送来,这还没调教好。”
嬴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,继续同李牧说话。
“李牧,你为赵武安君,可有话要对朕说?”
“哈哈,他能有什么话!”
嬴成蟜赶忙插嘴。
他都不用想,就知道李牧肯定会说什么。
肯定是些讨伐嬴政的话,比如暴君!比如不思民生!
比如你知不知道你那奢华宫殿下,是多少百姓的尸骨!
“牧,确有言,要与秦王说!”
秦王这个称呼,嬴政好久没听到了。
自他一统天下,自号始皇帝,天下人皆称他陛下。
“什么秦王!叫陛下!”
嬴成蟜怒斥李牧,嬴政摆摆手,示意嬴成蟜不要多事。
“赵武安君不认朕这个皇帝,情理之中。
“有什么话,今日但讲无妨。”
李牧施赵礼,朗声高呼!
“秦王可知!汝罪大恶极已!”
“放肆!敢对皇兄无礼!”
嬴成蟜色变,先于所有人开口前,暴怒喝问!
他一拳打在李牧右脸,打的李牧横飞三米外,重重倒地!
“皇兄一统天下!救万民于水火!
“德比三皇!功过五帝!你胡言乱语什么!”
嬴成蟜背对嬴政,背上全是冷汗,万分后悔带李牧来此。
早知这样,还不如死不承认,就说门客里没有叫李牧的!
“成蟜。”
嬴政拉住嬴成蟜臂膀。
“你若再干预,朕便车裂李牧!”
“皇兄,李牧他……”
“无需多言。”
嬴政走过去,亲自将李牧从地上扶起,擦去李牧嘴角鲜血。
“于赵,朕确实罪大恶极,他所言何错之有?”
大郑宫门开着,夏日的热风往内刮,入了门却好像都化作冷气。
六月的大郑宫内,竟然不显炎热,反而有些凉意。
“说吧,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说话,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吧。”
李牧以眼神向嬴成蟜表达歉意,避开嬴成蟜的注视,大胆直言。
“今日问罪秦王者!非赵武安君,乃黔首李牧!
“秦王奢靡无度,搬六国王宫于咸阳!可知每栋宫殿地基!都是百姓亡魂!
“为一己淫欲!圈各国嫔妃公主于内!秦王之荒淫!胜夏桀商纣多已!
“颁严苛峻法!残害百姓!骊山之刑徒破五十万!咸阳人数不过四十五万!
“自禹铸九鼎定九州至今!何时有刑徒多于百姓之事!此天下大谬也!”
嬴成蟜在旁边听的心胆剧跳,不知道如何才能保住李牧!
就是他嬴成蟜做这个大秦皇帝!肯定也要把李牧推出去砍了!
赵高恭敬地侍立,无人发现,他藏于袖中的双手青筋暴起!
“汝之罪多矣!牧今日难以一一诉说!只说汝之罪极!”
罪极,就是最大的罪!
李牧说了这么多,还没说到嬴政犯下最大的罪!
嬴成蟜开始苦恼,刚才怎么没一巴掌把李牧打晕过去!
嬴政没有马上下令诛杀李牧,脸上也没有恼怒之色。
他的内心很平静,甚至对李牧所说的罪极有一丝好奇。
还有什么罪,能比贪婪奢靡,淫乱无道,残害百姓更重的?
“秦王之罪极!便是做秦王!抢夺君上之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