尉缭对王翦一点不客气。
他人不敢对王翦这么说话,尉缭敢!
国尉尉缭,战时本就是秦国军事领袖!王翦也要听从尉缭命令!
别说王翦,这天下就没几个尉缭不敢说的人,就算嬴政也是如此。
尉缭曾说秦王鹰视狼顾,穷困时可以对身份低微的人放下姿态,同寝同吃。
得志的时候却会轻易杀人,暴戾无常,天下为奴,不能和他长久交往!
他几次三番逃离秦国,若不是嬴政有容人之量,爱才之心。
追回来没砍他的头,还封他为国尉,这代兵家领袖就要换人了。
尉缭最初为魏国魏惠王时期的隐士,到秦国的时候已经八十多了。
模样看似半百,和王翦差不多,那是他精通养生之法。
他真实年龄已经快破百,比什么王齮,蒙骜还要大。
年老的尉缭什么都不看重了,唯独看重他手中的兵家青史!
见尉缭态度,王翦不怒反喜,开怀大笑,笑的尉缭神色更为不善。
二人关系莫逆,但同为兵家中人,自然有所较量。
论战绩,尉缭自是不如攻城拔寨的王翦,但兵家门生首重兵书。
一人著书,兵家门生尽皆受益!谁也不知此书后世能造就几个王翦!
行军打仗是兵书的应用,乃一世之功。
兵书,则为万世之功!
王翦作不出王翦兵法,尉缭却是作了一本尉缭子。
往日不如尉缭,能在此处赢尉缭一次,王翦自是喜甚。
“尉兄,看好了!”
王翦手里拿起五颗石子。
一颗大的放在中央土丘,两颗小的放在蓝绸上下,最后两颗拱卫在蓝绸和土丘之间。
“翦如此布阵,尉兄何解?”
尉缭心下冷笑,也拿起几颗石子。
你王翦和我比拼兵法,自不量力!
“缭不带兵,是年龄所限,非不能也!吾囤大军于此……”
刚落石子一颗,尉缭脑中如有惊雷劈过!不对!王翦不是在和我比拼兵法!
能写出兵书尉缭子的尉缭,军事理念,战争敏锐绝对不是浪得虚名!
古往今来,悍帅胜将不知凡几,但能著书立说者,寥寥已!
尉缭瞳孔深缩,抓起沙盘上一把沙土,任由沙土自其指间流下。
他的手上已经有了老人斑,和那些沙土颜色相似。
“尉兄,此物名为沙盘?可是神器?能入青史?”
“沙盘……此物当为器械篇第二!”
尉缭脸上表情很复杂,有嫉妒,有不解,有艳羡。
沙土,这等寻常之物!不管是平民百姓,还是王公贵族!谁人小时候没玩过?
他尉缭也玩过啊!弄得浑身灰扑扑的被父母训斥,第二日仍乐此不疲继续玩土!
可所有人都玩过沙子玩过土,怎么就没人发现这沙土之物!其中潜藏的战机呢!
沙土团捏,就能化腐朽为神奇,怎么从来没人看到呢!
“你运势不错,缭这便替你计入。”
尉缭语气生硬生硬的,隔着十里地都能嗅到其中酸味。
他呕心沥血,写下尉缭子,在兵法篇也不过排在末尾。
王翦几乎什么都没做,玩玩沙子就弄出个器械篇第二,这能不嫉妒吗?
器械篇是比不过兵法篇,但两人付出也差距悬殊啊!
“此言差矣,沙盘不是翦发现的。”
王翦脸上的表情与尉缭先前一样复杂,嫉妒,不解,艳羡。
尉缭看王翦如此,他倒是心理平衡,脸上释然了,他也不惊奇别人发现。
沙盘说到底也没多么神奇,沙土就在那里,谁发现都有这个可能。
但他还是露出一副惋惜表情,好像在说:
可惜了,要是你发现的多好。
“今日章台宫,陛下叫我等商议上郡之战。
“长安君尽说上郡地图弊端,不能形象展现地形地貌,无法演示排兵布阵。
“任嚣与其争执,言说这个问题本就无法解决,长安君在干扰众人。
“吾本也赞同任嚣之言,此事本就万难,未曾想长安君竟以沙石做沙盘。
“给任嚣上了一课,这一课不仅是给任嚣,也是给我等这些居功自傲之辈!”
“长安君???”